規則是諾瑪行事的根本。

違背規則則是諾瑪的底線。

卡洛琳用力的咳嗽著， 她感覺到捏住自己的脖子的那雙手溫度越來越高，甚至她的脖子都撩起了水泡。而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有種奇怪的錯覺，或許說是直覺更準確一點， 當然，也可以說是被疼痛所抽離開來的絕對的理性在思考。

人類是沒有發情期的。

而同樣，人類創造規則， 又藐視規則， 越是有本事的人， 就越不在意規則。

那麽諾瑪的“本體”到底是什麽呢？

卡洛琳低低的笑著， 她的手撫上諾瑪的臉，對方的臉龐已經不是記憶中那麽光滑了，帶著一點粗糙的……似乎是鱗片的感覺。但這是熱的， 不是爬行動物那樣的冷。

看起來， 也不會是龍族或是別的龍族混血之類的了。

“您就是這麽對待您的救命恩人嗎？”卡洛琳費力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 因為高溫，她的聲音變得異常的沙啞難聽，說話時都好像用刀在割著喉嚨。這讓她的聲音聽上去就好像是一個年老的婦人。

“你是背叛者。”諾瑪回答，就像個冷酷無情的爬行動物。

果然用感情是無法撼動這個女人的。

卡洛琳無聲嘆息， 她重新揚起笑容，艱難的指了指胸口那顆銀白的星星：“我的忠誠之心猶在。白金……之心……還在……承認我的……忠誠……”她開始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空氣每一次的進入都帶著強烈的痛感。卡洛琳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甚至感覺頭腦傳來的一陣一陣的乏力感受，緊跟著一種舒適感傳來。

這是頭腦缺氧， 已經帶來緩解的幻覺，很快，她就會陷入昏迷，然後死在這個曾跟她最親密的人手裏。

卡洛琳努力揚起笑容，把最後的話說完：“……白金……之塔……禁止私鬥。”

這是白金之塔絕對的規則！

下一刻， 握在脖子上的手掌陡然一松，卡洛琳依然無可避免的陷入了昏迷。

只在在意識飄離的那一瞬間，卡洛琳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她贏了。

卡洛琳是被嘰嘰喳喳的小鳥吵醒的，還沒睜開眼睛，就已經感覺到了刺目的陽光。卡洛琳擡頭，手掌蓋在自己的眼瞼上，為自己緩解了一下不適。這個動作做得極為艱難，喉嚨很痛，但是又帶著某種清涼，似乎是做了一定的處理。當然身體也十分酸軟，後背更是一陣陣火辣辣的痛，似乎是之前被擦傷了。而此前的缺氧導致頭部疼痛，神經還在興奮的跳躍，似乎立刻就要跳出她的皮肉，拉扯出一陣漫長又激烈的痛感。

空氣裏有燒焦的味道，卡洛琳從裏面聞出一點肉味。她的肚子很快就發出了回響，而後，屬於墨菲的暴躁的聲音跳動起來。

“你又毀了一座城市！你是個移動炸彈嗎！！”墨菲使勁的拍著桌子，“這才多久！這才多久！下次你聯系我的時候是不是又要告訴我你又毀了一個城市！！！”

“當然不。另外，小聲一點。”這是諾瑪的聲音。

很快，安娜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請問我的同事卡洛琳在哪裏？她應該跟您一起去查探的。”

諾瑪沈默下來。安娜似乎從中察覺到什麽，眉頭皺起來，語氣也跟著變得強硬：“您的職業位階高於卡洛琳，但她叫您一聲導師……”

“安娜。”卡洛琳打斷了安娜的話，她說話的聲音太過難聽，就連自己都忍不住皺眉頭。卡洛琳伸手想要撫摸自己的脖子，但諾瑪已經伸手過來阻止了她。

“不要動，你的脖子有持續的灼燒傷害，已經嚴重影響了你的聲帶。你應該少說話，多休息。”

卡洛琳沈默的聽著，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光幕。

現在卡洛琳已經完全適應了當前的光線，現在看起來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分了，當然，也不排除也許過了好幾天。她此刻躺在一塊青草地上，從身邊土地帶著焦黑的痕跡，以及身上衣服上的露珠來看，她可能從昏迷起就一直沒有挪動過位置。這點讓卡洛琳對諾瑪的“不憐香惜玉”有了一個新的認知高度。

而在卡洛琳的正前方，停留著一塊光幕，這是白金之塔出品的高效通訊工具。從對方清晰可辨的面目來看，周圍的魔力和元素含量都十分平穩，屬於正常值狀態。

安娜擠在屏幕前註視著卡洛琳。卡洛琳張了張口，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諾瑪就已經說話了：“她現在不能說話。”

這種微妙的回護讓卡洛琳有種莫名的感動。卡洛琳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被諾瑪抓了下來。卡洛琳的心中再一次浮現出感動……

大概這是被虐上癮了，對方稍微施加一點恩惠都會被放大？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卡洛琳·馬丁。如果你目前被人脅迫、威脅、就請眨眨眼。”安娜說著話，盯著卡洛琳。

卡洛琳有些無奈，就連這位好友也要被白金之塔那一成不變的古板氣息同化了嗎？明明眼下很明顯的，她的性命都在諾瑪的手心裏捏著呢啊，眨眼了有用麽。

卡洛琳聳肩，然後墨菲就把安娜扯開了：“走開，你這個可惡的外來者！我們還有正事沒有談好呢！卡洛琳·馬丁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安娜皺著眉頭移開了，她低聲罵了句：“卑劣的賤民。”

墨菲針鋒相對：“有異心的外來者。”

“白金之塔禁止內鬥。”最後兩人的嘴炮止步於諾瑪平淡的論述中。

諾瑪大致描述了自己的經歷。卡洛琳也就在一旁聽著，她註意到諾瑪並沒有放開自己的手，她有些好奇動了動，換來諾瑪警告似的一瞥。卡洛琳勾著唇，也就真的沒有再動了。

“我們會上報給委員會的。”最後兩人嚴肅的回答。在對內上或許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滿，但是在對外，白金之塔一向團結，給出的承諾也相當一致。

諾瑪點點頭，就關閉了光幕。

等到諾瑪轉頭，就看到了卡洛琳微笑看著自己的模樣。諾瑪沈默著，輕輕的擡了下自己的單邊眼鏡，她還不太能準確的判斷應該用什麽方式來面對這個差點被自己掐死的女人。所幸……諾瑪看了眼卡洛琳的脖子，她現在說不出話了，也就讓諾瑪能更自然一點。

“沒想到導師也有很多小心機呢。對方是沖著你來的，這些關鍵問題您可都沒有說。”

只是諾瑪的這口氣松得太早了，下一刻，她就聽到了卡洛琳的聲音，不同於平常那柔和又嬌媚的聲線，而是一字一頓的，帶著一種奇怪的單調音節，也分不清男女。開始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越到後面就越是順暢。

看著諾瑪震驚的眼神，卡洛琳帶著點小得意的揚起了下巴。

“空氣可以傳送聲音，用魔力震動空氣可以模擬說話。這是您教給我的。”

諾瑪張了張口，再一次為眼前年輕女性的創造力所折服：“這可真是……很好……”

很顯然這是一句違心話。

就如諾瑪一再強調過的那樣，如果卡洛琳是一個肯將全部心思放在學業上，那將會是一個極為出色，甚至可以成為這個主物質界登頂的幾個人物之一的人。她天資聰明，舉一反三。在試驗自己的想法可行之後，說話聲就越來越順暢，雖然偶爾會出現控制不住導致的音量問題。但不過短短幾分鐘以後，就連這一點小瑕疵也徹底沒有。

或許是因為新奇，卡洛琳的聲音變得喋喋不休，比平常更加煩人。

“巧妙的將自己的危機轉移到白金之塔那裏，導師您的小心思好多哦。”

“您就這麽放心我嗎？您不是在前一晚還想殺死我的嗎？”

諾瑪低咳一聲，試圖解釋：“我相信白金之心的判斷……”

“這可真是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呢。”

諾瑪於是就沈默了。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無論說什麽，恐怕都毫無用處，因為卡洛琳僅僅是想這麽說罷了。

諾瑪雙眼無神的看著遠處，聽著身邊的嘈雜聲，一聲接著一聲。

“我渴了。”

諾瑪揮手招來水元素，匯聚成水球交給卡洛琳。

“我餓了。”

諾瑪遞給卡洛琳一塊黑漆漆的焦炭。卡洛琳翻轉了一下，以為這會是當初自己那樣讓人驚艷的作品。用力一捏以後，焦炭變成了黑灰，紛紛揚揚的落下，裏面什麽都沒有。

“導師，您是從想掐死我，變成了想毒死我，對麽？”卡洛琳微笑著看向了諾瑪。

諾瑪自知理虧，低下頭：“不……我只是不太擅長。”

如果這叫不擅長，那您可真是謙虛呢。

卡洛琳的嘴角上揚得更加大了，她逐漸意識到諾瑪的態度太過誠懇老實，似乎帶著補償的意圖。天大的好處放在面前，卡洛琳怎麽會放過：“那麽，就請為我做一頓好吃的吧。”

諾瑪神色難看：“我……不會。”

“這個簡單，您怎麽煮魔藥，就怎麽煮食材啊。”

卡洛琳給予了友情提示，她看著諾瑪的神情從不滿意到最後的妥協。最後這個號稱從不會在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上耗費精力的大魔導師終於認命的站起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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